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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哥

时间:2023-10-11    点击: 次    来源:民呼网    作者:谢立娟 - 小 + 大

 有人说做事要顺应本心,其实对很多人来说没资格去顺应心,只能顺应环境。

 我家住在黑龙江省安达市先源乡富强村1组。

       小时候,家里穷没钱买新衣服,只能穿别人穿过的。曾经数过自己棉袄上补丁得有几十个。只有过年才做一身新衣服。上学之前,我基本没有换洗衣服,洗了都没穿的。上学以后,有一件衣服是用桌帘做的。老师说,我们日子算好的了。说他小时候,村里有一户人家夫妻俩只有一条裤子。家里来客人了,他们不能同时出来接待。我的一个亲戚说,他小时候棉裤面子,夏天拆下来接着穿。那个年代流传着一句话:新三年,旧三年,缝缝补补又三年。

家里穷没钱买大米白面,只能吃自己家种的粮食,常年吃玉米面、大碴子、小米饭。记得上学的时候,有一段日子几乎每天都带一样的饭。同学很惊讶地问我,你妈这是做了多少小米饭?你吃这么多天,剩饭都没吃完?我告诉他,我家没有别的吃的,每天带的都是早上新做的。

家里穷没钱买肉,每年只能自家喂野菜和粗粮养一头猪。过年时,请邻居帮忙把猪杀了,卖点肉,留点肉,这样才能吃到肉。把肥肉炼油用坛子装起来,留着未来一年的做菜用油。那时候太穷了,没钱买豆油,收成好的时候,用家里黄豆换豆油和豆饼。收成不好的时候,就没有黄豆换豆油了,只能做饭少放油凑合过日子了。

家里穷没钱买菜,春季吃咸菜和野菜,冬季吃酸菜、土豆、大白菜。只有自家种的蔬菜成熟了,才能吃到新鲜菜。至于水果和零食那就不敢奢望了,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次。有一次同学给我一个苹果,我都舍不得吃,等到放学回家分给弟弟妹妹一起吃了,至今还记得那个给我苹果的同学。

家里穷没钱买砖瓦盖房,也没钱雇人盖房。我爸和我妈只能自己叉墙盖房,叉到一人多高,然后用土坯把墙垒高上盖。上盖那天,请了同村人帮忙,然后留大家吃点饭。土房子保暖,但不结实,年年抹房顶,有时候还抹墙。房顶上到处是窟窿,下雨天,家里总漏雨,要挖碱土堵窟窿。小雨还好,遇到大雨这些窟窿都漏雨,屋里就像水帘洞,到处摆满了接水的盆,都不知道怎么接水了,屋子里一片叮叮当当的响声。

家里穷没钱买农用车。村生产队里把牲畜以抽签的方式分给农户,我爸抽到一匹马。那个时候,家里穷没草喂马。只能常年把马放养到荒草地或者树地里,让他自己找吃的。大伙都把马放养着,因为家家都没啥喂的。

家里穷没钱买化肥、农药和除草剂。农闲的时候大伙都围着村子捡家畜的粪便,把自己家做饭的灰土都掺到一起送地里当肥料了。那时庄稼产量不高,家家都把地里秸秆收拾干净,有的喂牲畜,牲畜吃剩下的烧火做饭用了;或者把多余的叶子就地焚烧了。

为了挣点钱供孩子上学,妈妈在自家菜园种点菜,然后去市里摆路边摊儿。爸爸养了一些羊,那时养羊是个轻快活,荒地一望无垠,绿草成荫,几个羊倌和牛倌凑到一起打牌,到吃饭的时候,赶着牛羊就回家了。

家里穷连学费都交不起,哪里幻想着什么校车,简直都没听说过。能有自行车算富裕了,大多数孩子上学都是步行。更别提什么零花钱了,看着城里同学吃着华丰方便面,我一边咽着口水,一边啃着自家玉米面大饼子。

 和我哥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。我考上了大学,然后出来工作了。尽管专业不是我喜欢的,但是我没办法,只能考师范类,因为师范类学费低,补助金高。毕业以后,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,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状态,没啥激情。    

因为家里穷,我哥初中毕业就辍学了。辍学以后,他勤勤恳恳地劳动,不抽烟,不喝酒,不赌博,不买新衣服。他一心想把日子过好,但是生活却跟他开了个玩笑,命运一直在跟他过不去,政策一步一步地在变化,父辈的生活经验到我们这辈儿全都失灵了,有一种生不逢时的感觉。

遥想物质匮乏的童年,虽然现在物质丰盈了不少,但日子并不好过。我的侄女上学坐校车了,吃饭直接带钱就行了,不用像我上学还带饭。家里人也不催促她帮家里干活了,经常催促她好好学习。

我妈给她讲我们当初是怎么上学的,讲我们走着去学校,夏天顶着风冒着雨,冬天冰天雪地去上学如何不容易。我们家离学校很远,七里地左右,夏天上学途中赶上下雨,我们就是落汤鸡。冬天我们到学校的时候,都变成了圣诞老人,眉毛、头发、围巾都挂上雾凇。但是我的侄女根本没有感觉到她有多幸福,也不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上学机会,一点儿也不愿意学习。每天想的是怎么能多玩点儿,怎么能多要点钱买吃的。

学习成绩跟同村大多数孩子一样,在班级排名基本倒数。回到家总是看手机聊天,不主动看书,也不主动写作业。关于功课的事,她总是一塌糊涂。我侄女还花了不少钱补课,但是收效甚微。有时候家里人批评太严厉了,她还犟嘴,说什么我要是生在一个好家里,我也是好孩子。她认为自己学习不好,都怨我哥和孩子妈妈离婚造成的。我侄女不仅学习不好,还染上很多恶习,比如撒谎、逃学、抽烟、打架。我侄女因为打架还赔偿了受害人一千多块钱,因为抽烟被老师多次找家长。我哥为了孩子可是操碎了心!

我哥挣钱供不上孩子妈妈花,他不仅要负责家里一切开销,还得给孩子妈妈每月要交养老保险。我哥自己都没交养老保险,攒钱还得给她交。她怕吃苦,一干农活就说腰疼。我哥外出打工的时候,她经常领着孩子到外面玩,玩够了就来我妈家蹭饭吃。吃了饭就坐在那里聊天,也不帮忙干活。我哥虽然勤劳,但是他们入不敷出,所以他俩在孩子五岁的时候离婚了,离了之后他们都各自结婚了,然后我哥又离婚了,现在还单着。孩子妈妈一直没单着,据说结了五次婚了。

       我哥对孩子妈妈很不满,但也不愿意离婚,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?就是因为穷。现在粮食价格基本没涨,但是种子、化肥、柴油、地租都涨了。我哥忙了一年基本不剩钱,有时还赔钱。抽水浇地,水也收费了,原来只收电费。从前用粪尿种地就是施肥的主要方式,现在新成立了农管所,把粪尿施肥叫做污染农业生产。从前地里焚烧秸秆或者碎草叶子也没人管,现在农管也不在允许燃烧秸秆。养牲畜的农民可以把秸秆运回家喂牲畜,我哥没养牲畜真不知道秸秆怎么处理了。

现在我哥也不养猪了,因为农户屠宰自家喂养的生猪要办理检疫证,大约屠宰每头猪要比以前多花一百多块钱。

现在我哥也不养羊了,因为没地方放牧了。原来的荒草地已经被官员圈起来卖了,村里大量荒地的黑土,不是被运走了,就是被运到附近砖厂烧砖了。荒草地变成大坑,坑越来越大。

我哥种点小菜和水果去市里卖,必须要进农贸市场或者菜市场,那里卖菜的人多,不太好卖。

我哥挣钱太难了,他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?

另外我哥结了两次婚,第一次把家里积蓄都花光了,第二次把自己攒的钱花光了。因为每次结婚,给了女方很多彩礼,结婚以后又是女方管理家里财物,离婚以后钱和值钱的东西都被她们拿走了。所以,我哥结了两次婚就是被洗劫两次。

村里很多人都因为收入太少,弃房去外地打工了。把地租出去,房子大多都卖不出去,就只能闲着了。

我哥为了生活,也把孩子放到我妈家,然后去外地打工了,从春天干到冬天工地停工,有时候能拿到工资,有时候拿不到工资,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过着日子。

      我哥现在年富力强生活都很难了,媳妇离婚,孩子不好好学习,成了问题儿童。自己没积蓄,到老了日子可怎么过?现在农村60岁以上老人,每人每月发给一百多块,这点钱够用吗?不够去饭店吃一顿饭的,得一次感冒都得几百块能治好。以现在的农村养老标准,他到老了生活定会成问题。这日子真是当下苦,未来更苦。

      他生活没有退路,只能靠自己。上不能靠父母,父母已经年迈。中间靠不得媳妇,媳妇已经离婚了。下靠不得女儿,女儿长大了,她自己的生活都成问题。只能靠国家每月给的那一百多块钱了,只是那仅仅是杯水车薪。生活的方方面面仿佛没有一点希望,而我哥却拼尽全力苦苦支撑这个不完整的家。现在想想他的日子,我就心疼,幻想着如果他能继续放羊,日子会好过一些;如果粮食价格高一点,他能好过一些;如果能有个女人跟着他成个家,他会少吃些苦;如果农村养老金能跟城市养老金一样,他会好过一些;但这些都太遥远了。

      有时候又很佩服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!或许对他来说只有忆苦思甜了。他简直每天都像长征一样,经受着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,仿佛不是过草地就是爬雪山,人生如炼狱。也只有等他老了的时候,回想起现在还是幸福的,因为他老的时候工地已经不要他了;等他病倒了,他会感觉没生病的时候多么幸福;等他久病的时候,他会感觉初病的时候多么幸福!

      所以,人生没有最苦,只有更苦,每个人能走到哪一步,是自己不能预测的。所以人应该在人生低谷的时候,多想想比自己境遇更差的人,然后充满热情地生活。对于有些人来说,人生不过偶尔有些不如意的事,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,可能一辈子从来就没有过如意的生活。无论是最好的时代还是最坏的时代,都会有人过得舒心也会有人过得憋屈。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枷锁,我们普通人要有在狭缝中生存的能力。

      人再厉害也争不过命运,所谓命运就是上天给了你什么不能拒绝;上天没给什么不能强求;先给了后来又拿走也不能强求,先前没给后来给了也不能拒绝。比如我哥,上天没有给他优渥的出身,没有给他贤惠的妻子和听话懂事的孩子;却给了他繁重的生存压力。

      所以,要坦然接受生活中各种设置好的条件,不要纠结那些改变不了的东西。把精力放到可以改变的东西上,能够实现阶层跃迁的还是少数,大多数还是在背负着这个阶层的枷锁。受苦是普通人人生的主旋律,只是要看人们以怎样的心态对待这份苦,如果你认为这是委以重任之前的成长之苦,那这苦就是甜;如果你认为这是上天给你的磨难,那这苦比黄连还苦。如果你没有辜负命运,命运辜负了你,那么也没什么遗憾的,这样的人生也是值得的。(文/谢立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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